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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島大戰略⸺荷鄭大戰
文|田悅承
圖|小橄欖工作室
「島嶼」往往處在人們想像的地理邊界之上,連結陸地與海洋。因此島嶼的發展除了受到自然環境影響,人群如何想像所身處的空間也是極其重要的因素。臺灣與周邊群島位處歐亞大陸與太平洋的交會線,四面八方的人群在此相會,帶來截然不同的世界觀。
對古代中國人來說,海上的島嶼被稱為山,隱含著與大陸山脈的聯繫,所以臺灣被看作是陸地世界的邊緣。然而在群島上的南島語族,透過小島之間的海上航路,與東南亞建立龐大且密集的溝通網絡,島嶼成為連結的中心。到了大航海時代,歐洲人憑藉著更先進的船隻與航海技術,遠渡重洋來到東亞建立貿易據點,透過一座座島嶼聯繫起全球網絡,這個交流能量是過去人類文明望塵莫及的。到底是作為大陸的邊緣還是海洋的要衝?臺灣將以不同的姿態躍上世界歷史的舞臺。
在歐洲人到來之前,已經有各式各樣的人群在臺灣周邊的海域來往。在航海要衝小琉球和蘭嶼的原住民,會與中國沿海的漢人漁民進行貿易,同時也有考古紀錄證明他們與東南亞人群的物品交換。但並非在臺灣諸島的原住民都在海洋中如此活躍,因為臺灣西海岸的廣闊潮間泥灘地,海上其他勢力難以深入沖積扇平原,僅有少數漢人會到台江內海一帶與此地原住民交換物產,造就相對隔絕的生活環境。 而中國東南沿海的漢人也長期在臺灣海峽討生活,除了明帝國管轄的漁民和商人,也有許多在體制之外的自行武裝團體,往往被稱為「海盜」。他們試圖尋求一個適當的據點,進行在中國沿海的貿易與劫掠,因此進入臺灣成為諸多海盜的嘗試,包括林鳳和鄭芝龍。另外一批「海盜」荷蘭東印度公司則從巴達維亞一路北上,在沿途的海路上建立串聯的據點,為了經營利益龐大的中日轉口貿易。由於控制澳門與澎湖的失敗,荷蘭人在1624年轉往臺灣西南海岸建立基地。抱持不同目的的人群在這座島嶼相遇,衝突將難以避免。
荷蘭在大員的沙洲建立熱蘭遮城,勢力進到臺灣與周邊海域,利益與生存之競合就此展開。小琉球首當其衝,荷蘭艦隊憑藉武力優勢,屠殺了近乎全島的原住民,為了就是確保航路要衝。然而由於水路難及臺灣西部的內陸區域,荷蘭人始終無法有效地控制此地的原住民,虎尾壠、大肚等諸多聚落仍維持自治狀態。而荷蘭與東亞海上的漢人武裝集團也處於一種既競爭又合作的關係,特別是勢力龐大的鄭氏集團。鄭荷雙方有數次的合作,試圖共同壟斷中日轉口貿易,但是也因為利益分配而產生矛盾。更重要的是明帝國的覆滅,荷蘭人與清廷合作,取得對中貿易的合法地位,不再仰賴鄭氏集團作為中介;鄭成功在對清戰爭失敗後,轉往海外尋求取得一塊能自主經營的領土,最終導致雙方的大戰一觸即發。 1661年4月,鄭軍在大霧中透過鹿耳門水道進入大員灣,快速攻克普羅民遮城。但在初次進攻熱蘭遮城失敗後,改採封鎖策略,建築防禦工事切斷荷蘭的運補路線。在擊退巴達維亞派遣的援軍,清荷同盟又未成的狀況下,臺灣長官揆一決定投降,結束九個月來的鄭荷大戰。
這場戰役促進了大量的軍事交流,同時戰爭結果也為臺灣歷史帶來深遠的影響。普遍認為歐洲在此時的軍事技術逐漸超越東亞,特別是船隻與堡壘。為了面對遠洋的複雜的洋流與海風,歐洲的造船與航海技術快速發展,這讓他們在海戰無往不利。 此外,文藝復興堡壘讓歐洲人能有效鞏固他們在陸地上的據點,鄭軍儘管有龐大的人數優勢,仍然需要四度進襲才能成功奪城,而且這還是憑藉一位歐洲軍官的軍事協助。這些技術都在戰爭中被鄭軍快速吸收,改變了整個戰爭策略,最後造就這場17世紀後東亞首次擊敗歐洲的戰役。 鄭荷交戰也徹底改變臺灣的命運,鄭氏集團對臺灣的控制,以及荷蘭過去引入大量的漢人,改變了臺灣既有的人口結構。隨著1683年施琅攻臺瓦解鄭氏政權,臺灣成為清帝國疆域。在往後約兩百年,臺灣諸島始終作為陸地的延伸,逐漸遠離海上的交換網絡,直到下一次的外力衝擊。